今儿给他撞上了,心里一下子平添不少烦恼。他是个生性怕事的人,平日里对这人敬而远之,今偏遇上了这事,竟忘了撒尿,站在厕所里听着刚来上班没几天的那个女炊事员站在墙外破口大骂。接下来的几天,他倒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,远远地躲着那个姓黄的。有个大白天,俩人竟又在厕所门口相遇了。吕红他爸本来不想和他打招呼,可又觉得不妥。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,便堆出一脸笑搭讪:“你也上厕所啊?”
那个年头,人和人相遇,不像现在说“你好!”这在当时叫小资产阶级情调。一般都兴说“吃了?”,甚至闹过遇见熟人从厕所走出来问“你吃了”的笑话。这句话搁平时很正常,可那姓黄的管理员心里有鬼,自忖这话是讥讽他,脸立马拉得多长。那个年代,他第一个起来造反,当了县农科所的头头。那个当年被他偷窥过的女炊事员也被他私下里得意地“笑纳”了。为了发泄心中的难言之火,他和那个女炊事员反咬一口,给吕红他爸脖子挂了一个大黑板,上面用红漆写着“我是男破鞋”。吕红他爸哪受得这般污辱。在一个月光暗淡的夜里,他悄悄地跳到一个枯井里走了。
上高中后,瞿南对世事有点明白了,心里便越来越装着吕红了。虽说两人不在一个班级,但彼此心里的距离反而比以前更近了。只是像人们常说的那样,“疏者密,密者疏”。平日在校园相遇时,两人只是会意地一瞥,却不说一句话装着不认识一样。
因为对吕红好,瞿南便经常找吕红的哥哥玩,并逐渐成为吕浩为数不多的几个“铁杆”朋友。吕浩比瞿南长三岁,是那种特别腼腆的人。因为他得过肺结核,身板很瘦,讲话声音很低,平时喜欢躲在房间看书,或拼装个半导体收音机什么的。吕浩下乡后,瞿南便不好意思有事没事地往吕红家跑了。
提着半桶鱼,瞿南想怎样送到吕红家里呢。直接送到她家,有点不好意思。一直磨蹭到天黑,他才悄悄来到农科所家属院。吕红家是两间平房,房子外边有一圈用细木条围起来的栅栏。瞿南轻轻推开栅栏的门,悄悄把半桶鱼放到了她家的窗子下,便急匆匆地回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