粘蝉。赵炎为首,他身高体壮,爬树翻墙什么的轻而易举。我们有时跟他爬,有时就只站在树荫里看,嚼一牙西瓜。捉到蝉,我们玩弄腻了,张美兰会用缝衣针将蝉钉死,说想找它的发声器官,扎到哪儿不叫就是哪儿了。李凡有个恶心的小游戏,把蜜蜂掰成两截,吸它身体里的一点蜜汁。蜜蜂的血是浅浅的琥珀色。有时遇见不知谁家的猫,我们逮来,将它抛进河中,看它挣扎着游上岸,又把它逮住,扔下去,测试它到底有没有九条命。遇到没大人看护、不会讲话的孩子,会用苍耳子或棘刺扎他。最恶心的要数赵炎,他经常捉了蚰蜒,放在我跟张美云的脖子上,凉凉滑滑,简直是噩梦,我们每次都惊叫着跳很久。夏天,什么都显得生机勃勃,我们也一样。夏天的茂盛蓊郁里酝酿着残忍,一种毫无理由、可以轻易被原谅的残忍。
张美云叫赵炎下树,别捉蝉了,到河里踩水。赵炎唉唉答应,忽然惊叫一声,原是一只老蝉滋出急尿到他脸上,我们在底下哈哈大笑。就在这时,谢霜鸾从一旁的柑橘林里走出来。
她依旧一身红,只是这红色破败了、污秽了,掺着暗沉的褐与黑。自那日鬼子进村,又离开后,她就变得神志不清,也不梳洗,不拾掇自己,只衣衫褴褛地游荡。她曾经明亮的眼睛浑浊了,像蜘蛛生的浅黄的蛋,蒙着层黏液,被她一看,寒毛直竖。她总是紧盯过路的人,嘴里喃喃:“我是红灯照的仙姑,我要用法术把你变个驴子,变成畜生……我要把你……”
不知是谢霜鸾的疯癫还是她的被奸污——抑或两者皆有——让村民对她嗤之以鼻,不再像往日那样恭敬和善。整个转变的过程自然而然,如春风化雨,润物无声。没人觉得这样的转变有任何怪异。人们说:“这日本鬼子肏的烂货,真是该死。”“当年她看到洋人就跑,现在倒会逞英雄了,不过是想让日本鬼子肏!”“之前发鼠疫我就看到她晚上在井边施法,她用根筷子敲碗,老鼠都跑出来,往井里边跳,你们说她是不是妖孽!”“对啊,张二柱家的孩子就是被她偷了影子,才变成个白痴的,她以为别人不知道?”“她被肏烂了还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