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后,我才悄悄问我奶:「不是说全家都流放了吗?」
我奶打发走车夫,关上门沉痛地摇摇头,「没有。宫里的太妃为兴国公府求了情,十岁以下的孩子不在流放的名单上,国公夫人身子不好,也被特赦。但是——」
我有些慌:「但是什么?」
「抄家那日,周姨娘气急攻心,又犯了喘疾,没了——」
一语未尽,我奶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,我也瞬间愣在了当场。
没了?
那样一个活生生的、和善通情的、夸过我拉过我的手还为我安排过一顿丰盛午膳的美丽妇人,怎么突然之间就没了呢?
若没有她,我娘和冬宝或许都不会有命活,可是,恩还没报,恩人却没了。
怎么会这样呢?!
十三岁的我,还未曾细想命运,却被逼着骤然懂得了命运无常,那一夜,我翻来覆去睡不着,最终在悲伤中,隐约看到了天光的一抹鱼肚白。
听我奶说,她是在城里的一处破庙里找到国公夫人和两个孩子的。
经此打击,国公夫人病得很重,我奶花重金去镇上接连找了三个郎中为她诊治,她的病却依旧没有起色。
无他,只因她一心求死,根本喂不进去药。
那些名贵的药材,都是她之前送给我家的,可是她不喝,再名贵又有什么用呢?
眼看着她要断了气,我奶一狠心,从茅房里拿了一根沾着秽物的树枝来。
她皱着眉将树枝放在国公夫人的鼻下,果然不出片刻,国公夫人便张开嘴呕吐不止。
我奶手疾眼快,一边搂住她的肩膀,一边趁着她张嘴喘息之际,将药猛灌进了她的嗓子。
「国公夫人,对不住了,我知道您不想活,但是您得活啊,您还有孙子孙女呢!他们才多大,如今你们全家惹了皇帝不痛快,你若不好好看顾着,恐怕没人护着他们。你是做奶奶的人啊,可不能只想着自己。」
她一边说,一边用手抚着国公夫人的胸口:「你那孙女多俊啊,跟年画娃娃似的,这要是被人贩子卖到青楼,会咋样?
「还有你那孙子,跟小金童似的,你就忍心让他到别人家做娈童任人欺辱?
「我比你年长几岁,虽没见过啥世面,却好歹多吃了几斤盐。咱庄稼人有句俗话,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