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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坐在席首的熊杰臣捻着花白胡子扫视了一下整个席面,然后爱怜地看着坐在大儿媳身边的小柳生,伸出手来招呼道:“柳生过来,陪爷爷坐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然后顷刻明白了老人的心思。
一旁的侍仆赶紧端了张小椅子摆放在熊杰臣和大太太的座位中间。
“听话,去吧,到爷爷身边去。”
董惠珍小声叮嘱着儿子。
小柳生扭扭捏捏地坐到爷爷和大奶奶中间,他还有些不太适应。虽说平常爷爷也很宠着他,给他这样给他那样,甚至还曾经带着他一起去到成团街上吃过油粑粑。但在这么隆重的场合,公然让他坐在全大院人仰视的上席位置,这么多的奶奶叔叔婶婶姑姑姐姐,心里能不忐忑么?
熊杰臣摸摸柳生的头,右手轻轻一挥:“开席。”
酒过三巡,熊杰臣的脸上有些微醺。只见他端起酒杯,盯视良久,然后对着在坐的家人们怅然长叹:“都说富贵在天生死有命。想我熊家自来到水灵村,凡八十余载,良田千亩,金银如山,房屋七十有二,号称成团首富,也算是风光。可到如今我已经人老珠黄,再活下去也只是徒增马齿,老朽老朽没得用了。”言语间神情岑然。
“爸,看您说的。您老人家还刚健得很,打得死三百斤的野猪呢,哪里就老了。”儿子天元连忙起身相应。他意识到,父亲今天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来,一定不是随口感叹生命无常的。
“柳生他爸死得早,不幸呀,熊家的不幸呀!”熊杰臣不理会儿子天元,继续悲叹。
“老爷,今天是年节,不提这个了,一家人和和乐乐的,吃顿开心饭。”在太太也在一旁劝慰,从大盆里挑出一块鸡肝,示意柳生夹给爷爷。
“爷爷,吃菜。”柳生夹起油亮的鸡肝乖巧地送到爷爷的嘴边,嘟着小嘴说道。
熊杰臣张开嘴接住柳生送上的鸡肝,一边咀嚼一边继续感叹:“还是柳生懂爷爷,你们哪,这一个一个的,哎——”这话其实多带着自言自语口气。
酒兴正浓的熊天成本来和天元一样,想给老爷子说几句暖心话,宽慰宽慰,这是为人子的基本孝道。可一听到老爷子那句“你们这一个一个的”,心里就不痛快了。死去的大哥是好,可大哥毕竟是去了,现在整个家业还不是靠着他和天元兄弟两个全力撑持,功劳苦劳自不必说。柳生一个黄口伢子,怎么就比他们还懂了呢?倒不是怨怪蒙童未开的小侄子,其实,大院里哪个都是对柳生疼爱都疼爱不过来呢。可老爷子这话分明就是存了不该应的偏心眼。
熊杰臣终于要进入正题了。他将柳生往自己身贴身靠了靠,两眼瞪着正在吃饭的大儿媳妇董惠珍,一本正经地训导起来:“老大媳妇,你给我听好了,我熊家现在就这得着柳生这根独苗苗,珍贵得很,你要千方百计给我把他培养成人,将来延续香火光宗耀祖就全靠他了。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私心杂念,我熊家亏待不了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