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初云笑了一下，这话听起来礼数不差，但再仔细想想，便知道这老尼是暗讽她不尊君父，若再往深里细究，她这就是违逆圣旨的死罪了。不过再世为人后，凌初云对此再无惊惧之意，淡淡地说道：“师太这是什么意思？父皇有圣旨，我又岂会不遵？不过是前几日无意间听到些流言，好心提醒师太管辖众尼时莫要太过谦和，免得养出了骄纵的脾性。来慈云庵拜佛的王公贵族不少，若以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，怕是师太也要受到牵连。”
住持师太沉默片刻，站起身来，冲凌初云躬身行了一礼，道：“贫尼管教无妨，污了公主殿下的耳朵，罪该万死，请公主殿下责罚。”
凌初云笑着抬了一下手，道：“师太不必这样拘礼，我也不过是多说一句罢了。慈云庵能为皇室庵堂多年，师太必然有自己的方法，不要觉得我多事才好。”
住持师太转着手中的珠串，心中有些不定。这位被弃的嫡公主一向怯懦，今日却一改往日那副欲泣的样子，平静而沉稳，竟有几分皇后生前的气势。可这人从四岁起便在庵堂中，可以说是她看着由一个垂髫小儿长成纤弱少女，即使不去刻意关心，也称得上熟悉，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得这样陌生？方才她说的话，听上去似乎只是庵堂里的小尼姑嘴巴碎了些，但以住持师太的阅历，当然听得出她蕴含其中的另一层意思：一个皇家庵堂，住持竟然连御下的能力都没有，若此言到达天听，别说她这个住持要受罪，整个庵堂百年清誉都要毁在一时。
不过住持师太也不觉得凌初云当真有面圣的机会。被送到慈云庵十年，皇上不过每年过年时派人来送些赏赐她的东西，却从来没有提过要接她回宫。她既是为了皇室祈福而来，没有圣命自然不可回宫，否则就是抗旨。这位公主不会不知道不受圣宠，用皇上来压她，凌初云怎么会这么蠢？
静了片刻，住持师太道：“贫尼多谢公主殿下提点。前两日公主殿下失足落水，那位救了公主殿下的施主今日来访庵中，想要一见公主，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？”
凌初云笑道：“师太，这位救命恩人是来求见公主，还是来探望一下他救下的人？”
住持师太道：“贫尼谨遵圣命，没有透露公主殿下的身份，那位施主又怎么会求见公主？”
凌初云又是一笑，道：“既不是求见公主，师太觉得他一个外男见我这样未出阁的女子，不算逾越礼数吗？”
住持师太念了一句佛，道：“公主殿下，那位施主也并非唐突，并未有意探访，而是今日陪母亲拜佛，向贫尼询问公主殿下的病情后，由其母做主探病的。依贫尼浅见，公主殿下若不想暴露身份，还是一见为好。”
凌初云淡淡道：“救命之恩自然不能忘却，我是公主，自然更要守规矩，男女大防不敢有半刻遗忘。我借住庵中，一切事务皆由师太代为打点，不知师太是否已经通知了我家中，禀告了我父皇？”
住持师太的脸色终于变了，道：“公主此言差矣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