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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下个不停,到了第二日前晌也不见渐弱,雨点打在雨地上,溅起湿蒙蒙的雾气,亭台、游廊、草木都被罩在氤氲的水气之下。
顾茉卿撑着伞,顺鹅卵石道穿过花墙,往二门这里来了。
“我还想是谁啊,活脱脱是个仙女从画里走出来,走近一瞧果然是你。”夏婆子站在屋檐下招手,“快进来避避雨。”
夏婆子的女儿在蔡娴芷院子里当差,有次不小心摔了玉梳,本来是要赶出去的。顾茉卿见她哭得伤心,就劝蔡娴芷把人留下,用月钱慢慢赔补。蔡娴芷便留下那人了。
因此夏婆子对顾茉卿十分感激,时时替她留意着门上的消息,平时顾茉卿做的针线、绢花,也是托她拿到外面卖。
顾茉卿没进去,“踩湿了地,还得麻烦您老再打扫一回。妈妈,有没有我的信?”
夏婆子歉意地摇摇头,几乎有些不忍心看小姑娘那难看的脸色了。
顾茉卿勉强堆出个笑脸,“我走了,劳妈妈费心替我看着点。”
“舅老爷来了。”夏婆子低低提醒道。
顾茉卿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,只见长廊中走过来几个人,国公爷满脸笑容,正和一个男子说着什么。
那人个子很高,身上那抹蓝的颜色很特别,就像冬日里的湖面,很柔和,也很冰冷。
她忍不住多瞧了一眼。
或许是天光不甚明亮的原因,他周身笼着一层晦暗的光影,眼眸藏在眉骨下的阴影里,深沉如墨,给人感觉高贵又孤傲。
待要细看,一道目光瞬时射过来,不带丁点温度,柔软如水,锋利似刀,吓得她呼吸一窒,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。
顾茉卿仓惶低下头,绵密而有力的雨丝打在油伞上,咚咚地响。
“这是我表妹的女儿。”英国公蔡攸说,“茉卿,叫舅舅。”
她蚊子哼哼般叫了一声。
谢璟忱漫不经心听蔡攸说着话,视线落在顾茉卿身上。
油伞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个下巴,细腻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白玉,在暗淡的光线中散发着温润淡雅的光泽,精致到无暇。
伞柄上的手指尖攥得发白,看得出她很紧张。
细雨纷飞,将少女的身段浅浅勾勒出来,腰好细,一只手似乎就能掐断。
谢璟忱微怔,又有点好笑,他为什么会冒出这个荒唐的想法?便把目光从顾茉卿身上移开了。
笼罩在头上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。
等他们走远,顾茉卿才把伞架高了点,轻轻吁出口气,大姑娘说得没错,摄政王果真很可怕,一个眼神飞过来,吓得她魂儿都颤了颤。
真不知道他身边的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,顾茉卿小小腹诽一句,慢慢消失在雨幕中。
她不知道,那位很可怕的大人物曾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雨停了,庭院静悄悄的,仿佛听得见夜是怎样一点点从屋檐垂落到大地上,偶有一阵风,树叶也只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,似是怕惊扰到屋里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