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宴舟端详着珠子,“你这位罗妹妹,倒是能耐。”
银珠上有焊点,的确是从饰物上脱落下来的;这么小小一颗,却篆刻着外圆内方的铜钱花纹,即便算不得精致,在石邑那样的边埵小镇,也算是难得的了。但最罕异的,应该是罗小娘子居然见过临山寨少当家,还能记得发冠上小小的银珠。
阿瑜看出顾宴舟的猜疑,不以为然,甚至有骄傲之色:“我当作姐妹的人,自然能耐。”
“……”顾宴舟无法辩驳,转而问:“既然你猜到了凶手,甚至还找到了证物,为何不告知官府?”
“官府?”阿瑜笑得愈发明媚,但眼睛却越发得黑和冷,“我和罗家妹妹都能猜到、查到的事,真定府和大理寺查了三个月,难道就查不到吗?可你看这卷宗!”
阿瑜慢慢拉开卷宗,如丢垃圾一般,随手丢落在桌案上,带着三分疲惫,三分嘲讽,三分恶毒,字字如刀,“只字未提临山寨,只字未提距石邑镇仅仅二十里的地方,盘踞着一群杀人如麻的恶魔!你说,我为何不告知官府?”
顾宴舟微眯了眼睛,“你认为,他们官匪勾结,蛇鼠一窝?你认为,若去告官,无异自投罗网,自寻死路?”
阿瑜道:“你信不信,当地府衙有更多的人见过裴少当家,更多的人认得出这颗珠子!年年剿匪,年年走个过场,你得了功勋,我得了太平,多安逸!自然要守望相助!只怕我拿出证物之时,便是死到临头之际!”
顾宴舟吸气,低声道:“这才是你不顾山高水远前来京城的原因?这才是你来到京城后,开着食店小心放着流言试探的原因?”
阿瑜道:“死了这么多人,我总得想想办法吧?”
顾宴舟默了下,问:“你来京城这一路,也不太平静吧?”
阿瑜道:“我不怕他们!山匪们杀过人,我在厨房一样剁过猪骨羊骨,手熟得很!可杀了他们,又有何意义?我要找的,是幕后元凶,不是元凶推到明面的杀人的刀!”
她步步走向顾宴舟,慢慢地说道:“你们听说楚家被灭门,应该早就猜到真正的幕后元凶在哪了吧?不在真定府,而在京城,对不对?”
顾宴舟这才发现阿瑜看起来娇小,其实一点都不矮。她不过略略抬头,便能直视他的眼睛,且不再掩饰目光里刀芒般的锋锐。
咄咄逼人,不留余地,却也明珠般煜煜生辉,令他热血翻涌,也令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懊恼。
顾宴舟无心细思这种懊恼从何而来,只答道:“楚小娘子,我和祖父只是推想过,楚家出事,或许和八年前的饮福大宴有关。楚世叔就是在那次饮福宴上出事,随后悄然离京,隐姓埋名藏于边埵之地,不敢和旧友联络。他应该在躲着什么人。”
“楚家灭门之祸,是因为那个人找到了他?”
“楚世叔必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,或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,才会让那人时隔八年依然紧追不放。楚小娘子不如仔细回忆下,楚世叔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什么,或暗示过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