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房是个精瘦的老头儿,见梁锦宜拎着藤箱,问明来意,就将东边回廊处正与佣人吩咐的向管家请来。
那管家五十多岁,陪周老爷子白手起家,不免有些拿鼻孔瞧人的高傲劲儿。
他自梁锦宜藕色的大襟斜袄上,又移到那张甜净脸上。
梁锦宜主动开口:“我是从陇西过来的,家父曾与周老爷共事过,便寻了个时间,今天过来替父亲看望老友。”
管家对这说辞不置可否,只说:“还请小姐等一等”,随后,又招手把修剪花圃的男佣人叫来守着。
那男佣人老实木讷,叫守着,就扎着脑袋一动不动。
梁锦宜顺着宽口的栅门向里看。
视线敞开的地方,左右各设有花圃,栽种着三重瓣的美人蕉。朱红橙色很撞眼,细看是原本栽种的玉兰花期过了,又不肯少颜色,忙不迭换上新花期的观赏物。
向管家再过来时候,便扬了声:“老爷正好在,我领小姐进去。”
梁锦宜微微颔首。
行走时,路过北边的一幢青砖小洋楼。
会客厅在红砖洋楼的一层,是朝阳的左厅。
向管家为她介绍主家,提及周晟大老爷,一脸自得:“这西安城,谁不知道老爷是很孝的。商会里一个赛一个的新派时髦,哪个老爷的婆姨不是各式的洋装、旗袍。偏咱们周公馆里的夫人不同,对西安城里那些新派夫人喜欢的反倒不大有兴致。”
管家扯远了,瞧见梁锦宜也是一身旧式打扮,自知失言,面上却没有多懊恼。
左不过是个打秋风的,一会儿沾得点儿便宜,就好生送走。
两人绕过茶厅,是待客的会客室。厅内陈设不多,几个大件儿都是细选出来的,很能彰显主人家的气派。
梁锦宜在客座候着。
长几对头,摆置了一张头层小牛皮的宽沙发,看着松软,表皮又很油滑,像上了一层亚麻籽油。
向管家走了,这会儿客厅就留下梁锦宜一人。
等闲情况,梁锦宜这样语焉不详地交代,是见不到周老爷的。
转机在她拜访前的上礼拜,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,被管家轰了出去。
那时闹了好大阵仗,那人在周公馆外头,箕坐在大门外,扯了嗓子大骂:“周晟你这个老不羞的,如今发达了,就不认咱们这些个穷亲戚。”
周家小辈儿们就思纯一个女孩子,白日里要上学。被遣去外头的二少爷什么清闲都躲掉,还有个不着家的少东家周允荣。白天只留了一干佣人们,听着那骂声都臊得慌。周老爷为此事发了好大的火,为息事宁人,不免拿钱将人打发掉。
再后头就吩咐下去,不论什么沾亲带故的,先将人请进来。
那一遭后,周公馆对这种没有名头前来拜访的人,都如临大敌,很是防备。佣人们倒是齐心起来,替主家操心。
周老爷换了见客的西装,这才姗姗来迟。他刻意在门口等了等,又吩咐向管家:“过一刻钟就进来拿事催一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