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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州县知事联合警察署长,三顾茅庐,把凤大少请出来当通州警察署警正,请他用东洋的先进经验教导栽培本地巡警。可着中国,巡警成千上万,坐洋车上班的巡警官,却不多见。每天早起先到火车站替父感怀,再到警局应卯的,放眼北直隶地面,大抵也就凤大少一个。
虽然怀里揣着“推把带问”的金壳怀表,可是凤大少从来不是一个有时间观念的主,唱完了李陵碑,又在城门口杨四那吃了烧饼云吞,等进了城不忙着奔警局,而是寻思着去哪先泡个澡再说。这日子口天还凉着,一大早晨起来就喝着风来一段碰碑,不洗个澡怎么得了。
可是还没等到浴池,凤鸣歧忽然就改变了主意。火车站那地方果然于凤家不利,骂了它半小时,喝了一肚子凉风,被那云吞热汤一攻,内外交困,肚子里的情形就如同宣统三年的大清朝,已然呈现出山河崩溃之危。凤大少当机立断,在车上便开始脱长袍卸马褂吩咐着车夫:就近找个茅房把我放下!
自打宣统元年武昌起了战事,再到后来清帝退位,共和建立,五色旗替代了黄龙旗,通州老百姓耳朵里就多了个新词:平等。说是人不分高低贵贱,一律平等。衙门里不能有县太爷了,官不能欺负老百姓了,旗人不能欺负汉人了,这都得平等。
可是话是这么说,事怎么办就得另说。县令没了,县知事来了,虽然换了个名字,人可没换,要说换一名就叫平等了,这里的道理老百姓还真是看不透。
让这些不识字的爷们真能感觉出平等的地方不是没有,一是澡堂子,二就是这厕所。任你是什么样的达官显贵,一下池子,水面上两肩膀扛个脑袋,泡舒服了唱一句:“龙凤阁内把衣换”大家全都一样。
在厕所里,不论身份财势,呲牙咧嘴的模样,也都差不多。穿着西装配白衬衣一副买办打扮的文明人,和穿短衫的苦大力临近蹲着的时候,也没人奇怪,只略一点头,就各忙各的不搭理谁。最多就是有人往那看几眼,问一句:“怎么意思?洋行没茅房啊?”
那位三十几岁一脸憨厚的爷们很客气地笑笑,指指肚子不说话,人也就不问了。
是以穿着雪纺褂子的凤大少猫着腰进来的时候,倒也没人特别在意,只那位西装男子略略朝他点点头,就各自忙着自己的正办。等到完了事,刚站起身准备着走,凤鸣歧却已经跟着起身,一拍这西装男人的肩头。
“通州警察署的,法绳跟证件都字我车夫那呢,你顺着我的手看,就那辆车。找那人要根绳子,自己搭上,跟我回局里。”
西装男子愣了愣,凤鸣歧不容他说话,跟着说道:“今个是运河帮祭仓神的日子,我一会得去那拜我曹二叔,你要是误了我的事,那这事就不归警察署管,归运河帮管,要不你跟他们那说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