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鸣九费了好大的力气,才勉强转过头,看了看盘旋在头顶的金雕。往日再轻松无比的一声唿哨,生生被咳嗽打断,但即便如此,金雕也已经发现他了。
俯冲下来的金雕收拢翅膀,落在车板上,低着脑袋,轻轻蹭着张鸣九费尽力气才抬起来搭在边上的手,喉咙里的叫声,听上去竟如呜咽一般。
“好了……咳咳,好了。听话,睡吧,去睡吧……”
不知是没听懂,还是不愿意遵从,金雕拢翅停在张鸣九身边的车板上,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。
“老舅,咱进去吧。外面风大,您这伤,吹不得风的。”
“这么晚了,别打扰人家休息。”张鸣九转动眼睛,四处看了看,“那边儿,我记得有个小房子,咱去那儿住一晚。”
顺着张鸣九的目光看去,马鹏飞不禁蹙起了眉头,那破烂的房子,哪里是人能住的?“老舅,那……”
“去。”张鸣九轻轻吐出一个字,便闭上了眼睛。身后的刺痛让他难以忍受,即便是数九寒天,还是疼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马鹏飞见状,无奈的叹了口气。径自进屋用厚厚的稻草铺出一个简易的床铺来,小心翼翼的避过伤口,把张鸣九挪到屋中。等他再把白天买的米面蔬菜、油盐酱醋挪到屋里放好,卸下木板车,把驴子拴好喂过,回到屋中的时候,张鸣九正趴伏在稻草床上,手中摆弄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。
“栓子,你知道吗?这是康熙朝孝诚仁皇后赏赐给我家先祖的。我们这一支打从老祖宗那儿起,辈儿辈儿没出息。就在乾隆朝露过一回脸儿,还差点儿弄得满门抄斩。这金镯子是我张家的传家宝,唯一的传家宝,本来是留给儿媳妇的……”
“老舅……”
马鹏飞轻声喊了一句,张鸣九却不理他,自顾自的说,“你要娶媳妇,咱可以没有像样的聘礼,但不能连套首饰都没有。这个镯子,就送给你媳妇吧。”
“老舅,这怎么行?这是张家传家的宝贝,我……栓子要不起……”
“拿着。栓子,你过来,拿着……”见马鹏飞不肯挪地儿,张鸣九皱了皱眉头,身子一动,牵动伤口,疼得他咬着牙呻吟了两声。
马鹏飞见了赶忙跑到床前,屈膝跪下,小心翼翼的帮张鸣九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,口中急切的劝道:“老舅,您别动,别动,小心啊。”
“栓子,算老舅求求你了,拿着,把这镯子拿着。”
“老舅,栓子真的不能要……”
“你得要。”张鸣九把镯子朝他手中一塞,转过头面向墙壁,疲惫的闭上了眼睛,轻声道,“这镯子你得要,没这镯子,你成不了家。成家了,才能立业。你都三十六了,再不成家立业,还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
看着被打得下身血肉模糊的张鸣九,马鹏飞咬着嘴唇,眼泪不争气的淌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