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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事,也是小事。”
“我就想听小事,报上那些大事没一件让人舒坦的——就是你妈那帮人瞎起哄,批林、批孔、批周公。”
王小路默然,似乎不想说了。片刻间,她似乎回到了童年,严肃,沉思,有点让王而慷畏惧。左颧骨上那块疤痕,在轻微地抽搐。
“那就不说吧,啊?”
但她还是说了。“军区歌舞团来学校挑舞蹈苗子,倒把我看上了,好笑……我还没答应他们呢。”
“可你没学过跳舞啊。”
“他们夸我身材好,还让我试了试,说我动作协调能力很不错,音乐节奏感尤其好。”
“钢琴没白学……还有呢?”
“他们说,我很适合跳‘亚非拉人民心向红太阳’……这种人才最缺了。”
“亚?非?拉?该是拉丁美洲吧?”
“可能吧……这跟我有啥关系呢?我想还是算了吧。”
“其实,你很想去歌舞团对不对?还穿军装呢。”
“……”
他伸出双手,轻轻把王小路的眼镜摘下来。似乎,自己还是头一回仔细打量女儿的眼睛。卷曲的睫毛后,她的两颗眼珠是灰色的,像黎明之前的湖水,淡然,而又神秘。
他说:“那就去吧。”
进了九月,部长约了王而慷谈话,说他的事情全都查清了,组织上下结论了。“其实也没啥好查的,少年英雄,提着脑袋革命,还会是反革命?扯***蛋。过些天就放到文化局做常务副局长。有点委屈你了,做了多年副部长……你不反对吧?”
“可是那件事……”
“哪件事?”
“我抽了那个红卫兵……”
“他活该。”
王而慷眼里噙泪,说不出话来,只觉得偏头痛又犯了,汗水浸透发根,他暗暗咬牙忍住。
部长又虚指了一下门外。“那位老郑嘛,闲到退休吧,也算善终了……还要白吃白喝人民多少血汗啊。”
王而慷回家,头痛加剧,还发了高烧,三十九度二,不卧床也由不得他了。王小路定了闹钟,天不亮就起床,去隔壁食堂打回早餐,还给父亲熬好一罐黑洞洞的中药。中午、下午下了班,都急匆匆赶回来做饭。王而慷心急,却搭不上手。
昏沉沉睡了几天。
有个下午,他挣起来,感觉头痛减轻了,就身子轻飘飘的,走路倒是不吃力。他就出了门,顺手捡了根劈下的树干当拐杖,慢慢去街上走一走。街上的梧桐、桉树、女贞都还是深绿的,苍苍郁郁,却有了说不出来的秋意。他也不晓得这是为什么。
街上满是人,走得好像比从前快,又好像是比从前慢,说不清,反正有一点不同。
他信步走到了黄瓦街,再几步,就是女儿代课的育红小学了。那儿有一棵歪斜的老榆树,树下坐了个瘦猴儿一样的老头在拉二胡,边拉边唱杨子荣打虎上山:
穿林海,
跨雪原,
气冲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