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宰相夫人身边的孙嬷嬷请了一天假，用一块破布将我的尸骨一敛，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。
如果不是看到孙嬷嬷那张脸，我险些忘了我是孙嬷嬷的女儿。
她是宰相夫人最信任的人，却不愿开口救我一条命。
她一直是这样，在她心里，谢灵敏是云中月，我便是粪里蛆。
之后的日子，我的魂魄一直飘在宰相府里。
仗着别人看不到我，我看到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。
比如宰相夫人日日念佛，手下却沾着几个妾室孩子的性命。
比如谢灵敏，明明学的是治病救人的医术，可背地里却嘴毒心毒，拿人命不当回事。
比如孙嬷嬷，明明一个下人，却不守着人的时候一口一个“女儿”叫谢灵敏……
我明白了，我全明白了。
我道为何孙嬷嬷对我没有一丝亲情，为何谢灵敏视我于眼中钉，一回来便急着除掉我。
原来谢灵敏才是孙嬷嬷的女儿，而我，是宰相嫡女。
孙嬷嬷想让自己的女儿享尽荣华富贵，于是将我们调包。
十六年来，我被下人欺负，睡四面漏风的柴房，与野狗抢食，吃发霉发臭的饭菜，用凉水洗衣，满手冻疮一动就流血的时候。
谢灵敏却霸占着本应属于我的尊贵，锦衣玉食，衣食住行都有丫鬟伺候。
也许老天都看不下去，才让我的魂魄在此逗留。
谢灵敏倒是时常来下人房，今天让人烧了我的铺盖，明天让人把我用的洗衣盆扔掉。
渐渐地，宰相府里，属于我的东西，越来越少，越来越少。
等最后一盏油灯被扔掉之后，谢灵敏笑了，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。
丫鬟靠近谢灵敏耳语几句，她皱眉冷笑一声，跟着丫鬟出了门。
我跟在她们身后，看见了一个熟人。
4
是我从前经常救济的一个小乞丐。
他瘸了一条腿，自称小瘸子，就在宰相府后门那条街上讨饭。
我见他可怜，经常省下我的饭菜，给他一半。
时间长了，我们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
此刻小瘸子正跪在宰相府后门，他定定地望着后门，沉默着磕了个头。
然后将手里攥得发黑的几张纸钱压到墙根处，起身便要离开。
谢灵敏跟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，两个小厮便上去架住了小瘸子。
小瘸子来不及说话，便被带到了谢灵敏的“手术室”。
那间我被折磨致死的屋子。
小瘸子被绑在木板床上。
七天前我刚敞着肚皮，死在这张床上。
我预感到小瘸子接下来的遭遇。
“不要！”我着急地去解开小瘸子手脚上的绳子。
可我的手，在碰到绳子的一刹那，便毫无阻碍地穿过去。
我碰不到小瘸子。
“不要、不要！小瘸子，快逃！”
我不断用手去碰触小瘸子，可终究是徒劳。
谢灵敏拿起那把细长的手术刀，冷笑地看着小瘸子。
“我当这个府里属于那个贱人的东西都清理了，没想到还漏了你，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