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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这里,张定海有了深深的恨意,都是这场战争,把他幼年的海军梦打垮了。这种恨似乎是混乱的,又更像是跟自己斗气。
张定海走到深水炸弹的观瞄口,这是个悬在舰体外面的侧拉铁板,这里也就是离舰的地方,离开这艘战舰的最后一步。张定海有看看了兵舰,此时船体早已关闭了锅炉,没有了动力,电力也没有,黑洞洞的。张定海既像是和一个老情人分手,又像是看着自己孩子远行,说不出的滋味苦涩着他的眼睛。
但他忍住不让自己失态,因为他好歹也是带着一百多号兵的堂堂代理舰长。他很清楚,在兵舰上,舰长是永远不能熊的。舰长就像什么都不所不知,任何问题都迎刃而解的巫师,只有这样手下各个科的军官、士兵才能服你。
驳船的兄弟已经扯好了软梯,张定海忍不住回了下头,此时楚戈号已经沉到了船舷满载吃水线的位置上面一米多了,下面的兄弟都紧张地看着张定海。
张定海举起手臂,向楚戈号行了最后一个军礼。他的心里是灰的,既有对日军的仇恨,又有对战争前程的渺茫,还有对自己命运的担忧。
驳船逆江而上,远处楚戈号缓缓沉没,江水从舱底涌到了甲板上,最后这艘兵舰似乎挣扎着想要再慢一点下沉,但漩涡中观察桅杆上的航灯最后消失在江面上。
楚戈号,沉没了。
驳船在上游两海里的地方靠了案,这里本是个民间渡船聚集的小码头,但此时也征调做了军用。一艘一艘的货船在这里卸下物资,或者将物资装到驳船上,往江中的大船上运。张定海带着兄弟们从这里上到了岸上。他注意到路边堆着很多看上去像是什么机器的东西,外面蒙着帆布,捆扎得很整齐。
“你去问问,他们是干什么的。”张定海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好奇,打发边上的一个兄弟过去问。
不大一会儿,那个兄弟追上了队伍。“长官,他们是上海一家纺厂的,那些机器是纺纱机。”
张定海心里一拎,怎么上海的机器会在江阴困住,看来淞沪一战很多工厂内迁的不及时。这些机器可是以后能否将这场战争打下去的根本啊。想到这里张定海又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大了,淞沪一战,日军尽管付出了沉重代价,但毕竟上海丢了,眼看着日军就能够顺江而上。而江阴就是阻击日军的一道重要防线。此时深谙日军海军优势的张定海有些踌躇,尽管这种踌躇他不能表现出来,但这种踌躇却随着战事一天天的临近被不断放大。
他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就很清楚中日之战难以避免,早在前辈蒋百里留学陆军士官学校的时候,中日之间的军校生其实早已互相敌视了起来。三十年前陆军士官学校的对手现在恰恰是今日两国军界的将军,而自己在江田岛海校留学时的同学,也都成了大小军舰的舰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