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忠说道:“可不是么?秋分都过了,没两天就是寒露。莫看中午的日头还毒,说要变天也是快得很。”
“寒露,寒露。‘斗指辛,将寒露’。”荀贞举首向北,到底天已微亮,没能找着北斗。
晨光渐渐亮了起来,贴在天边的月弦,先是变成淡淡的一抹,继而消失不见。东方云霞灿烂,光芒四射,一轮朝阳跃出了地面,给山林、给田野都染上了红彤彤的色彩。
黄竹拄着扫帚,站在荀贞的身边儿。两人一时都默不作声,静静地观赏这大自然瑰丽的景象。
转身回院内时,荀贞瞥见挂在塾内墙上的通缉要犯画像,想起来一直没有细看过,本着做好本职的想法,挪步过去,仔细观看,想道:“许仲杀人亡命,如果抓不住他,估计他的画像也会被挂在这里。”
墙上诸多画像悬挂的时间不同,有的比较陈旧,墨迹都模糊了;有的则很清晰。
荀贞从最上边看起,第一个是汝南郡人,犯的“盗杀”罪,即强盗杀人。世道不宁,各地盗贼蜂起,受到通缉的逃犯大部分都是此类。
第二个是南阳郡人,还是“盗杀”,不过不是案犯动的手,而是教唆“年幼”。
“年幼者”心智未全,按照律令,若“年幼者”犯罪,会从轻处罚,但对教唆犯却是要处以重刑的。先秦时,类似这种“教唆盗杀”的罪犯会被处以最酷烈的刑罚之一:“磔刑”。前汉景帝年间,废除了磔刑,改为弃市。
第三个仍是南阳郡人,犯的是“斗杀”。斗杀即在打架、争斗中误伤人命。按照律法,也是要被处以弃市的。
如此等等,荀贞连着看了十几个,一多半都是犯下的杀人重罪,也有轻一点被判“城旦、舂”之类有期徒刑的。此外,他还发现了一个“逃奴”的画像,逃奴被通缉不奇怪,但放到一堆重刑犯中间就有点奇怪了,他问道:“此奴因何也被挂在此处?”
“这是阳翟黄家的逃奴。”
荀贞顿时了然。
阳翟,是颍川郡的郡治,黄家系当地豪族,与当今天子的乳母程夫人是亲戚,家有良田千顷,奴婢千指,徒附、宾客无数,门下剑客、死士云集,骄横州县,横行郡中,连太守都要避让三分。早几年,种拂任太守时,黄家曾“求占山泽”。种拂的父亲当过司徒,种家亦洛阳豪门,饶是如此,也险些没能顶住压力。
荀贞知乱世将至,平素关心时事,对此有过听闻。他了然颔首,又问道:“前天我来时没有细看。朝廷年年大赦,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逃亡犯人?”
远的不说,就当今天子即位以来,从建宁元年至今,十三年中,除了建宁三年没有大赦外,每年都会有一次大赦。
黄忠答道:“荀君也知,殊死通常不在大赦的范围之内。”殊死,即死刑。
“殊死或不能赦,但‘城旦、舂’之类的为何也这么多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