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如秋水,和似春风。
江宁世家的教养,从未有人说过半分不好,娘亲教她如此,外祖母亦是如此。
“天湿地滑,一时没看清脚下,险些摔个跟头。幸亏方才有位公子路过,那位公子的下属眼力极好,竟是一下就划过来,让我稳稳的坐在了他的后背上。”
张氏是商户之女,又是庶女,没读过几年书,想不出太华丽的词,只能边说边用手势动作比划着:“这位先生是那位公子的医师,公子见我身怀六甲,便让医师过来诊脉。可惜当时过于担心腹中胎儿,没有来得及当面向公子道谢。”
沈清颜听得心中一惊,再听到后面,心中生出几分感激,笑颜展露,明媚的晃人眼,对医师福身道:“小女在此替姨娘谢过先生。”
医师退后几步,避开礼数,神情间带了几分紧张:“小姐不必行礼,不过是分内之事,若是小姐要感谢,还是去感谢我家公子吧。”
说完,便行了个礼匆忙离去。
真是个怪人,沈清颜心想。
不过此人也说的对,那位公子救了姨娘,是应该去见见,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,她能尽绵薄之力也好。
“姑娘怎的过来了,”张氏蹙眉,语气几分担忧,“若是让老夫人知道,回去怕是免不了责罚。”
沈清颜手搭在张氏肩上,轻轻捏着,柔声安慰道:“姨娘放心,明日我将入宫,老夫人不敢太为难我。”
提起入宫,张氏脸色愈发忧愁。
谁人不知,如今陛下是个暴君。
是个双手沾染鲜血,踩着兄弟族亲尸骨坐上帝王位的暴君。
性情暴戾,肆意妄为。
就连朝中官员都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生怕说错句话就掉了脑袋。
若非迫不得已,谁又愿意把自家女儿送进宫中。
沈清颜见张氏脸色不太好,以为是惊吓未定,遂安慰几句,让人先去歇息,等过了晌午再一起回去。
随后让银川去打听那位公子是否还在寺庙内,念香则去向寺庙小师父借了面铜镜。
铜镜明亮,映出少女容颜。
镜中的人儿肌肤雪白,眼眸似水,小巧精致的琼鼻,樱唇不点而赤。
外面日光正好,透过窗淡淡洒进来,驱散着角落里散发的阴冷潮湿。
少女静***在那里,未施粉黛,气质干净,出落得端庄丽,如江南渐渐晕开的一滩春水,惹人怜爱。
沈清颜抬手掐了下脸面,莹白肌肤很快泛红,有些疼,却也是真的。
似是反应过来这动作有些傻,沈清颜垂下眸子,唇间微勾。她没有死,而是回到了十六岁,初入宫那年。
就在半月前,暴君临时起意要充盈后宫,命从四品官员家中适龄女郎递上画像,供暴君挑选。
府中除沈清颜外,还有林氏的女儿沈清宜,不同的是,她是府中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个。
从沈清颜记事开始,天天都能见到父亲与母亲吵架,骂狠了就摔东西,后来林氏进府,母亲辱骂父亲违背誓言,在生辰那日服毒***,娇矜尊贵的小小姐眨眼间成了无人眷顾的小可怜。九岁那年,来皇都城办事的舅舅前来看望,见她孤苦伶仃,便接去江宁跟外祖母同住,待十四岁时才送回进义侯府。